上一辈的爱情,没有太多春花秋月夏蝉冬雪的浪漫,却比如今的爱情经历更多岁月的洗礼。就像红酒,年代俞久远俞香醇浓厚。
儿时,母亲便常常和我说起她和父亲的故事。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初,二十多岁的母亲是村里的一枝花,长得水灵动人。许多人上门说亲,其中不乏优秀的,可母亲都拒绝了。
有一天,母亲照常在家里衲鞋垫。突然,栅栏外不远处走来了一个人。那个人年近三十,背着一个箱子,瘦瘦高高,一副书生的模样。走近了,放下箱子便开口说话:“能不能给碗水喝?”母亲犹豫着便起了身:“你等会。”母亲递给他一碗水。那人喝了道声谢便要走,母亲上前几步问道:“你是干什么的?哪人?”那人回头笑笑:“我是算命先生,家在前面几个村子。”
这天起,那位算命先生的身影便深深地留在了母亲的脑海中。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,母亲偷偷地跑到村里的大樟树背后看他给村里人算命。俗话说“男人认真的样子最有魅力”是没错的,六月的天,算命先生工作时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,一个不经意抬头看到母亲。吓得母亲一个哆嗦便往家跑,身后留下一抹笑容注视着她跳跃的背影……
此后几天,母亲没再去看父亲,只是偶然听到父亲要走了。算命先生云游四海,不会长久停留在一个地方。母亲内心忐忑跑到村口,看到了熟悉的身影,上前掏出了自己新衲的鞋垫塞进算命先生的怀里。算命先生先是一愣,却没有回绝,他把鞋垫放进箱子说:“等我!”便转身离开。
从此后,母亲心中再无所求,一心只等着算命先生。她每天站在村口望着远方,却始终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。终于,家里人等不住了,他们逼着母亲嫁给村里地主家的儿子。
天意弄人,在母亲嫁给地主儿子的第五天,算命先生来到母亲家提亲了,得到的却是她嫁人的消息。他没有说太多的话,只是默默地走出大门,路过村口回忆曾经,一切已然物是人非。驻足停留凝望了大樟树许久,突然,母亲从树后走了出来,他们相顾无言。
也许,大家觉得故事结束了,可是,并没有。
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,地主家也受到了批斗。母亲几年未生下孩子,大革命开始后地主举家迁徙了,唯独抛弃了母亲。那一天,母亲再次来到大樟树下,绕着大树走了一圈又一圈,走到第九圈的时候,一只手挡住了她,是算命先生。就像是事先约好似的,算命先生拿出鞋垫递给了母亲……
命运就是这样,算命先生和母亲兜了一圈又一圈,终究又回到了原点,最后算命先生成了我的父亲。上一辈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的纠缠,却有最真实的等待。比起当今的爱情,我更喜欢父亲和母亲那样的坚守。(黄文华)